郁棠整个人都被披风裹住。

前两夜被赵澈掳来时,她完全是昏睡之状, 根本不知道这人对自己做了什么。

她连想都不敢想, 她一个刚嫁人的妇人, 会躺在别的男人/榻上。

室内安静的落发可闻,终于, 床榻轻微摇晃了一下。

郁棠感觉到有人躺在她身侧,透过披风一角,她能看见屋内昏黄的光线, 还有倒映在幔帐里侧人影。

从郁棠的角度去看那影子,男人此刻的动作, 应当是一只胳膊枕在脑后,两大长腿交叠的翘起, 他平躺着, 没有任何接下来的动作。

郁棠能闻到淡淡的薄荷气息,无疑是赵澈身上的味道。

他是要对自己做什么了么?

郁棠屏住呼吸, 据她所知,那方便有损的男人, 在床笫之事上, 多多少少会有离经叛道之处, 一想到前两次被掳来后, 她极有可能受到的耻辱,郁棠险些没有忍住。

但她知道,弱者有时候就连反抗的资格也没有。

为了生存下去,她必然要学会这个道理。

一刻钟过去了, 赵澈毫无动静。

两刻钟……

直至三刻钟时,郁棠浑身紧绷之状才渐渐缓和了下来。

赵澈没有解她的衣裳,也没有因为他自己的“无能”,而发泄在她身上。

到了这一刻,郁棠并没有觉得庆幸,她反而着急,为何赵澈迟迟不动手?

他不下手的话,她如何能揭穿了他?!

此时,赵澈眼角的余光在郁棠身上扫过,他武功高强,自是能辨别出郁棠的气息已经由方才的急促,变得稳当。

她太聪明了。

以为这样就能试探他?

两人之间仅隔着寸许,赵澈身上的雪色中单,还碰到了郁棠的披风上。

深夜宁静,气氛暧昧。

此刻,赵澈的脑中毫无杂音,他已经很久没有去窥听旁人心思,每次这样做,都会付出惨痛的代价。

但今晚是一个特殊。

赵澈阖眸,屏气凝神,就听见身侧的女子暗自低喃【晋王既是不行,我又何故害怕?】

听到这句话,男人双目一睁,那双幽眸缓缓燃起一丝愠怒和不可思议。

所以……

她今晚之所以心甘情愿被红九掳来,是因为在她眼中,他赵澈就是一个“不行”的男人?!

赵澈胸膛起伏,无声的深吸了一口气:郁棠,你真该庆幸自己是枚“良药”!

素来眦睚必报的晋王殿下决定暂时原谅这小女子的无礼。

但是!

内心十分不甘!

他不行么?

他哪里不行了?

他“行”的时候,就连他自己都深深震惊!

赵澈再一次闭眼,很快又听见郁棠暗暗嘀咕【他怎的还不动?他若不动,那我如何动?】

赵澈:“……”

晋王殿下觉得,这小女子看似倔强纯澈,或许本质上并非如此。

她这样的迫不及待,还敢说不想向自己自荐枕席?!

赵澈每次靠近郁棠都能缓解头疾,但远没有抱着她来得舒畅。

他今晚原本不想吓到她,可这小女子显然彻底诋毁了男人的尊严。

赵澈侧过身,长臂一伸,连带着披风,将郁棠整个人圈入怀中。

他最喜欢这样的/姿/势,能让他安眠一整晚。

前提是……没有其他心思的情况下。

郁棠大惊,好在她还算镇定,没有发出任何声响。

赵澈感觉怀中人的心跳加速,他五觉甚是灵敏,隔着披风也能清晰体验到对方身上的纤柔。

赵澈细细聆听,只闻郁棠埋怨【果真是厚颜无耻、卑鄙下流!】

赵澈不悦,稍一用力,竟是抱的更紧。

感觉到怀中人的身子微僵,甚至还伴随着一阵轻颤,赵澈的心情好受多了。

接下来,赵澈什么也探听不到。

良久之后,只闻郁棠心道【难道他那两次也是这般对我?这样就行了么?他身子不好,不能人/道,便这样了以慰藉?】

赵澈:“……!!”

晋王殿下也不知是以怎样的心情点了郁棠的睡穴。

他现在觉得,这小女子还是睡着的时候更招惹喜欢!

四下再一次归为宁静,赵澈将郁棠从披风里扒了出来,见她已经被闷的面颊绯红,细一看还有一些婴儿肥,黛眉秀目,粉色的唇近距离的看着,显得很小,赵澈脑中莫名其妙冒出几个字:根本不够吃。

他看了几眼,索性又用了披风将郁棠裹住。

这一晚虽是头疾不再犯,但赵澈直至后半夜才渐有睡意。

……

次日,郁棠醒来时,发现她又回到了自己的榻上,她身上毫无异样,又想起昨夜的种种,她更是笃定了赵澈有那方面的隐疾,否则他堂堂晋王,为何至今未娶,晋王府就连一名侍妾也没有?

但昨夜那种状况,她怎就睡着了?

虽说赵澈和她“同床共枕”了,但并无真正意义上的肌肤之亲。

思及此,郁棠心里稍稍好受了些。

只要赵澈需要她,是不是就意味着,她就能有靠山?

这一番忙活,郁棠看似已经知道了赵澈的“本性”,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查清楚。

……

棠记粥铺照常做生意,郁棠和这一条街上的乡里渐渐熟悉之后,就开始变相的打听归德侯府明家的事。

但她得到的消息,和她之前所知道的大同小异。

更重要的是,明家根本没有走失过孩子……

郁棠陷入沉思。

假如她和明家有关系,但她的出生却是无人知晓,是不是意味着她的身份当真见不得光?

郁棠叹了口气,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查下去。

不过,眼下有一个人肯定知情。

那便是明远博!

她要寻了机会去见见他。

……

这时,侍月走了过来,“姑娘,陆大人他来了!”

言罢,侍月颔首往粥铺厅堂正中央指了指。

郁棠抬眼去看,就见陆一鸣今日穿着一身绣祥云野鹤纹的绯红色官袍,头上用的是墨玉冠,窄腰绶带,是京城最年轻有人的陆三郎。

陆一鸣也看了过来,郁棠移开了视线,“既然陆大人登门光顾,咱们招待便是。”

她语气极淡,听不出任何情绪。

侍月应了一声,她记得姑娘以前看见陆一鸣,眼睛是放光发亮的,如今却是一片晦暗。

小米粥端了上来,另外配了几道小菜,看着清淡,入口却是另一番暖香。

尝着熟悉的味道,陆一鸣有一阵失神。

以前郁棠煮的粥只有他能吃上,如今就连街头最寻常的小贩也日日能尝到。

还是同样的小米粥,陆一鸣却尝不出最初时候的味道。

用完一碗小米粥,陆一鸣将碟子里的小菜也吃光了,郁棠不喜欢糟蹋粮食,他也跟着养成了这个习惯。

他走到柜台前,放下了一腚银子,看着郁棠温润的眉目,他语气放缓,“若是在府上闲的慌,我可以叫人陪你解闷,你用不着这般作/践自己。”

他终于来寻麻烦了。

郁棠一开始租下这间粥铺时,就知道以陆一鸣的秉性,他绝对不会答应。

他这人最是看重三纲五常,纵使他与郁卿兰一直藕断丝连,但表面上做的滴水不漏。京城人人都道,陆首辅专情温厚,养了一个没有子嗣的首辅夫人数年。

他倒是赚了一个贤名,背地里却早就和年轻貌美的皇太后有过首尾。

郁棠收敛神色,不去多想上辈子的种种,“月儿,给陆大人找余钱。”

陆一鸣原本还算温和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。

就这么想跟他银货两讫?!

因为靠的很近,陆一鸣闻到了淡淡的薄荷气味,不知是什么事刺激了他,男人突然伸手捏住了郁棠的细腕,“我会想办法替你还了晋王的人情,日后离他远些!晋王那样的人,远不是你能掌控的!”

郁棠轻笑,“还人情?陆大人说的真轻巧!晋王的人情岂是说还就能还的?”

如果不是血灵芝被抢,她也用不着沦为给赵/澈/暖/床的下场!

纵使她郁棠身份卑微,她也是一个人!

也是有尊严的!

陆一鸣哑然,这件事说来说去,还是因为血灵芝引起。

而那时候,正是他逼着郁棠将血灵芝让出来。

陆一鸣无话可说,胸口的堵闷一日比一日严重。

像是有一团棉絮堵住了他的心口,一旦想起某些事,就连呼吸都不太顺畅了。

陆一鸣放开了郁棠,哑声道:“晚上等我归来用饭。”

他丢下一句,头也没回的走了。

侍月捧着那腚银子,为难道:“姑娘,这可如何是好?”

郁棠并不想和陆一鸣纠缠下去。

她眼下最关注的是明家……

“拿去买米,今日开灶施粥。”

……

晌午过后,前来棠记粥铺讨粥的乞丐渐渐减少。

一辆华盖珠翠的马车自长街北面缓缓驶来,最终停在了一条无人的巷子里,隔着厚实的绒布车帘,一只纤纤细手伸了出来。

郁卿兰虽是流落在外,但凭借她的本事和城府,照样过的养尊处优。

心腹秋蝉上前,恭敬道:“姑娘,就是那间铺子了。”

郁卿兰放眼望去,冷哼了一声,心道:还真让我刮目相看,上次没弄死你,这回看你怎么逃?!

原本,按着郁卿兰的计划,只要郁棠和陆一鸣成婚,她就不可能与赵澈有任何瓜葛。

这个世界的男女主无法修成正果,她作为白月光女配,就能逐渐顶替郁棠,成为这个世界的女主。

她拿的是躺赢的剧本,不可能会输。

可郁棠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,非要与陆一鸣闹和离,还与赵澈之间不清不楚。

所以,上次郁卿兰就利用那鳏夫,打算彻底毁了郁棠的名声,她即便不会以死自证清白,赵澈也不可能看上这样的女子。

谁知,郁棠不仅躲开一劫,还让赵澈对她更为关注。

郁卿兰美丽的眸子里露出一丝狠意,“他人呢?把他带过来。”

秋蝉领命,很快就领了一个男子过来。

这男子约莫弱冠的年纪,身形清瘦,穿着一件尚且算好的上裳,相貌中等,是个规规矩矩的男子。

巷子里没有旁人,郁卿兰屏退了身边下人,展颜一笑,“川哥,我不是让你晚些再入京么?你怎的这么快就来了?”

冯川看着如今愈发娇妍的未婚妻,掩不住的欢喜,“好妹妹,你可是想死我了!”

说着,就想上前抱住日思夜想的小娇娇。

郁卿兰后退了一步,以帕遮唇,似是娇羞,又像是被吓坏的小白兔,无端惹人怜惜,“川哥,你做甚么呀?”

冯川怔住。

他差点忘记了,他的小娇娇已经长大了,他当然不能像以前一样,说抱就抱。

冯川难免失望,但一想到不久之后就能与郁卿兰成婚,这点失望很快就烟消云散。

“妹妹,是我无礼了,你没吓着吧?”冯川柔声问道。

郁卿兰的眼睛像是会说话,总能轻易牵动男人的心,“我无事的,川哥放心吧。”

冯父是教书匠,冯家的日子虽是清苦,但还算温饱。当初冯家从人牙子手里买来一个小丫头,便是给冯川当童养媳的。

冯川记得第一眼看见郁卿兰时,他从未见过这般可人粉润的小姑娘,自是喜欢得不得了。

再加上郁卿兰嘴甜,很是讨人欢心,冯家人鲜少苛待她,几乎是当做亲生女儿养大。

原本今年就要准备二人婚事,谁知郁卿兰突然恢复了记忆,还说出了自己的身世。

一听是京城郁将军府的千金,冯家自是不敢怠慢,便凑了银子给她入京。

郁卿兰临走之前,答应过冯川,等回到将军府,就跟家中提及他二人的婚事。

冯川本就对郁卿兰喜欢得紧,如果不是从小就念过圣贤书,早就钻了她的被褥了。

“妹妹,你怎的好像不高兴?”冯川问。他这次特意来京城,就是为了去将军府提亲。

不过,还没等他去将军府,郁卿兰的人就先找到了他。

想来妹妹一定是想自己了。

冯川一想到不久之后就可以软玉在怀,更重要的是,他以后就是将军府的乘龙快婿了,这辈子便能飞黄腾达,扶摇直上。

郁卿兰叹了口气,娇滴滴的,教人平添怜爱,“川哥,我走失那些年,家中早就有了另一位大小姐。你不晓得,我在将军府过的有多难。高门大户里的事,断然不是那么简单的。”

“妹妹,你说什么?可……可你才是将军府的真正千金啊,谁能取代你的位置?”冯川心疼不已。

他自己都没苛待过一天的小娇娇,如何能受旁人的委屈。

郁卿兰水眸转了转,很快就红了眼眶,“川哥,我也想带你回府,可就怕到时候我的那位姐姐会瞧不上你,你可知……她嫁的人是京城的陆三郎,那个连中三元的文曲星陆一鸣!”

闻言,冯川清瘦的脸上溢出一抹忧愤,“妹妹休惧,再怎么说,你也是郁将军的亲生女儿,纵使旁人如何嚣张,也碍不了你的地位。”

冯川还不至于太笨。

只是他太过喜欢郁卿兰,有时会被这种喜欢蒙蔽了双眼。

郁卿兰咬了咬唇,样子委屈的不行,“川哥,若不……你随我去见见她吧,她虽然不是我郁家嫡亲血脉,但如今也是我名义上的姐姐,我可不想嫁你之后,与她闹了罅隙,我更是不能接受她看不起你。”

少女的样子太过纯真无暇,无法让人怀疑她的用心。

冯川点头,“妹妹,你太心善了,当初就觉得不该让你一个人入京,我这就随你去见她,我倒要看看,她如何嚣张?!”

郁卿兰点了点头,这便领着冯川往棠记粥铺走去。

……

郁棠已经吩咐了伙计开始收拾铺子。

郁卿兰过来时,她顿时戒备了起来。

纵使她不信鬼神之说,但郁卿兰的那句“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”就足以让郁棠防备。

“你来做什么?我这里要歇业了。”郁棠冷冷道。

面对明里暗里害了自己一辈子的人,郁棠实在友善不起来。

郁卿兰似是被吓着,她咬着下唇,很无措的看着冯川。

冯川脑中全是她,见状,自然是对郁卿兰之前的话坚信不疑,上前就道:“我且不管你到底是什么身份,你日后不准再欺负卿兰,我与卿兰的婚事,也与你毫无干系。”

郁棠一瞬也不瞬的看着这二人,上辈子她并没有见过这个男人,更是不明白冯川所说的婚事是怎么回事。

“出去!我这里不欢迎你们,如你所言,你二人的事的确与我毫无关系!”郁棠直接逐客。

她太清楚郁卿兰的手段了,自己没有强大之前,她半点不想招惹郁卿兰。

这时,郁卿兰走上前,站在冯川面前,对郁棠道:“好姐姐,你莫要生气呀,我做这些还不都是你逼的。”

郁棠:“……”她瞬间觉得不妙。

郁卿兰话音刚落,她突然转身,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匕首,直接捅入了冯川的小腹。

“嗯——”

冯川闷哼了一声,不可思议的看着他面前的娇小美人,“妹、妹妹!你做什么?”

郁卿兰勾唇一笑,“就凭你还想娶我?下辈子吧!”

郁卿兰拔出了匕首,直接扔在地上,就那样看着冯川倒地咽气。

这个男人临死之前,双眼睁大,嘴里还在不停的喊“妹妹——”。

郁棠大惊,她来不及思量,忙打算跑出粥铺。

但,到了此刻才察觉粥铺没有旁人。

郁卿兰挡住了她,笑道:“别费心机了,你的人都被我引走了。”

郁棠面色一白,她上辈子就见识过郁卿兰的本事,这人狠起来,真真比男人还狠数倍。

“你到底想怎么样?”

郁棠话音刚落,就想起了上辈子郁卿兰当着自己的面说出的话,“你死了,我才能活的更好!”

郁棠不再与她纠缠,继续往外走。

郁卿兰在她身后大喊,“救命啊,杀人啦!快来人啊!快救救我哥哥!”

……

晋王府,一道赤红色身影如一阵红色疾风一般奔入前厅,“王爷!出事了!棠姑娘被刑部衙门的人抓了!”

赵澈捏着棋子的手一滞。

他和她才分开不到五个时辰,她又出事了……?

郁棠,你还真招人啊。

“说!怎么回事?”赵澈蹙眉,当即问道。

作者有话要说:  赵澈:白月光?你又搞事?本王让你黑成水墨画,你信么?

读者:我们糖糖已经不是曾经的糖糖了,人家现在也是有靠山的人了!

郁棠:我有姓了,以后就叫钮祜禄·棠。

赵澈:赵·钮祜禄·棠←_←

陆一鸣:……(⊙o⊙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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之前提及的会导致糖糖彻底崛起的事情,就是这件事。可以说是全文的一个转折点。各路爹爹也会陆续登场,并且糖糖这次会被澈澈带走。

感谢姑娘们的支持和评论,晚上6点见啦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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